谭凯现实中的老婆李泰兰（李泰兰）

今天是李远三十九岁生日，他说，他还没活明白，就稀里糊涂地走到了四十岁这道坎前。李远比我大五岁，我俩是在游戏室认识的，有一次高年级的男生想敲诈我铜板，结果是他帮我摆平了，从此我就跟着他混。上大学后短暂的分别了几年，我们又回到了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县城。

包厢里，李远的老婆一边用手机刷着抖音，一边给四岁的儿子喂蛋糕。一旁的李远显得有些不自在，我们也有些不自在，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各自最近生活中听到的或遇到的事，某个上面的领导在酒桌上失了态，某个单位的谁谁谁在牌桌上输了很多钱被追债，又某个大家都认识的熟人被某某部门叫去喝茶了。不一会儿，李远的老婆打了一份包就走了，她准备去接正在上美术培训课的大女儿回家。

李远长舒了一口气，端起酒杯说：“兄弟们，放开了喝！”大家干了之后，跟我同岁的谭凯笑了笑说：“远哥，上个月发的绩效是不是都交了你女儿的培训费了？”李远摆了摆手，略显泄气，说：“那钱本来是准备拿去给车做个保养，我老婆说车子能开就行，没必要花这个闲钱。你们知道的，活到这个岁数，我很多爱好都戒了，唯独在车上，我是一直很上心的。”他又倒满自己的酒杯，一杯下肚，感慨地问到：“唉！我说你们，到底活明白了没？”

大家沉默的一会儿，去年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周鹏打破的沉默。“阿远，别扯TM有的没的！什么明白不明白的？生活还能怎样？想方设法多赚钱才是正事，有钱了你就可以把你那辆卡罗拉换了，买辆帕萨特开开。”李远一直改不了喝酒太猛的习惯，连着两杯下肚，俨然有点恍惚起来。只见他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，缓缓地说：“周鹏，你知道的，我早已过了喜新厌旧的年纪。”在我们的一阵笑声中，李远扶着墙壁向着洗手间走去。

周鹏对我说：“阿励，等会儿你送李远回去。”我转动着杯中的橙汁，点了点头。服务员端着菜品推开了对面那个包厢的门，只见一帮四五十的中年男人们在烟雾缭绕中围着桌子在大声说笑着，一张张因发福而松弛的脸给人一种很油腻的感觉，一种生活失去色彩的感觉。

在车上，李远眼神朦胧地倚靠在副驾驶座上，望着外面的街道。“阿励，你看那个网吧，以前那还是一个游戏室，我们就是在那相识的。”我瞟了一眼车窗外那个招牌上的LED灯已经坏掉的网吧，微笑着说：“其实，被敲诈那天我没跟你说，买铜板的钱，是在便利店别人买东西时不小心掉的。”李远也呵呵地笑了几声，接着说：“看来，是我把你想得太单纯了……你小子还挺能装的。”

我沉默的一会儿，淡淡地说：“远哥，你也不是很能装吗？嫂子一走，你就像刚从牢里出来一样。”李远用手擦了一把脸，说：“你知道的，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，生活……有时候总让我感觉无所适从……唉！装久了，也就习惯了。”十字路口的红灯从90开始倒数，我忍不住吐槽起来：“我们前面有五台车在排队，绿灯只有二十秒，等我们到了斑马线那，肯定又是红灯。也就是说，生命中的三分钟就浪费这个路口。”

李远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：“阿励，还是你活得明白，不像我整天浑浑噩噩的，都不知道时间都用在哪了。”我望着路边广场上那群正在跳广场舞的大叔大妈，说：“在这个几十年如一日的小县城，我们的时间还能用到哪？”李远突然从座位上坐直了，伸了伸腰杆，问我：“你说，我们现在再到外面去闯，重新出发，还来不来得及？”我愣了一下，看了看他一眼，眼睛里中有一种嘲笑他说异想天开的神色。

李远知道我什么意思，重新倚靠着座椅，叹了口气，说：“你就装吧，其实你内心比我还骚动着呢！”前方的绿灯终于亮了，但我知道我们还要再等下一个90秒，一个我可以用来思考却找不到确定答案的90秒。“加把油，说不定能刚好压着线过去。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冒点儿险吗？”李远用揶揄的口气说着。我不说话了，踩了一把油门，向前驶去……

送完李远后，我把车停在河边，点燃一根烟，打开车窗，静静地吐着烟雾，电台了放着李志的《忽然》。妻子打来了电话，告诉我宝宝刚刚睡着，叫我回家时去银行取点现金，她的初中同学明天结婚。挂断电话后，一对年轻的小情侣从车窗前经过，走到河边的围栏处。

女孩问男生：“为什么非得去广东那边？我舅舅的公司中标了县城那个新楼盘的建设项目，你是学土木工程的，可以到公司去上班，工资不会比外面少多少的。”男生说：“跟工资多少无关！我对这里的一切太熟悉了，已经腻透了，我只是想去外面看看，使自己的人生多一种可能。”女孩说：“你已经二十四岁了，你明白吗？”男生说：“我当然明白！二十四岁是我的本命年，也许会是我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。但是待在县城，我看不到转折的希望。”女孩说：“那我呢？我该怎么办？”男生搂住女孩的肩膀，说：“等我两年，如果那时候我还没混出什么成绩，我就回来。”女孩看着河对岸灯火辉煌的夜色，有些迷茫地说：“真的就不能再考虑一下吧？”男生摇了摇头，说：“我只有一个二十四岁，我不想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。”

我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中，乌云似乎在快速飘过，给人一种时光倒转的错觉。十年前我也二十四岁。十年前我在哪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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